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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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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霄

觀風月與望煙雨弄丟了也就罷了,畢竟一個癡一個傻,在瞻仰身邊轉悠著,讓她總是有種自己是一堆吃剩下被人丟在垃圾堆,耳邊又總是“嗡嗡嗡”亂哄哄叫著的強烈錯覺。

但了空不一樣。人家不但是地府的鬼官,這次裂魂還幫了大忙,又是個精通佛法心懷蒼生的小師傅,丟了,那可真就太可惜了。

當她急匆匆趕回那處墻腳下時,城外已經空無一人。想來,右玄羈已帶著第五東方回天界領罰去了。她尋思了一陣,心想此事不宜耽擱太久,應當機立斷,便召來行運符,踩著一道明黃,向雲霄飛去。

九霄雲上屬於天界的地盤,本是一派祥和寧靜的仙境。她雖說來過幾次,卻次次都因為右玄羈的原因,鬧得天翻地覆、雞飛狗跳、烏煙瘴氣、人仰馬翻,最後草草了之,不歡而散。砸了人家好幾回場子不說,還鬧得人心惶惶,唉聲嘆氣的。導致後來,滿天仙神見到她,無不膽戰心驚,繞著道走,就像見了鬼一樣,唯恐避之不及。

就算是這樣,滿天仙神也只是一邊仙風道骨,一邊搖頭嘆氣,只不停掐指一算,心中盤算著她這回又要賠上多少顆陽石。

她確實也賠了不少。

天界上的一草一木,一磚一瓦,可比人間的要貴出不止十倍。因此,她吃了幾回虧,上了幾次當,便學乖了。若是在人間,與右玄羈一言不合,當場能解決的就當場解決解決,絕不追著他跑到天界來交學費。

按理來說,天界條例有如老太太的裹腳布,又臭又長。若未經通報或許可,是不允許像瞻仰這種玄門修士隨便出入的。雖然在六界中,瞻仰這兩個字,如雷貫耳,無人不知。但她畢竟還未修成正果,不可同日而語。

當南天門守衛客客氣氣放她入內時,她還在想,雖然當年砸了人家的場子,鬧得很不愉快,但至少,混了個臉熟,這昂貴的學費,總算沒有白交。

想到這裏,她面上笑嘻嘻的,心尖卻在不住滴血。

經過南天門,在縹緲的仙雲上漫無目的逛了一陣,路上遇到了一些仙風道骨的道友們。他們三兩交頭接耳,走過時,對她熟視無睹,像人間村口的三姑六婆一樣,低聲交談著什麽。只言片語中,“風神”、“下凡”、“天尊”、“倚危樓”,這幾個字眼反覆出現。不難猜測,對於第五東方這種傳奇般的人物,消息竟然傳播的如此迅速,其影響力與號召力,還真不是一般的深遠。而他此刻,應是天尊降責,被送入天刑倚危樓受過去了。

探聽到消息,瞻仰四處望了望,見迎面兩個紮著紅頭繩的小仙童走來,便打算上前問路。

卻聽男仙童向身旁埋怨道:“月老爺爺最近總犯瞌睡,卻讓我來纏紅繩,纏了一早上,你看,纏的我手指頭都磨出繭子來了!”

身旁女仙童不屑觀之,輕笑道:“纏紅繩那有什麽大不了的。月老爺爺最近總是睜不開眼,卻將姻緣簿丟給我來查缺補漏,我查了一上午,眼睛都快瞎了!”

原來是月老宮中的兩位仙童。

這兩個小仙童模樣生的極為水靈,說話的聲音像婉轉的百靈鳥,看著十分賞心悅目,可比那年畫上的胖娃娃好看多了。瞻仰暫時不想打斷他們天真爛漫的牢騷,便跟在身後聽著,心想,說不好還能偷聽來幾個八卦。打算聽完了再開口問路。

果不其然,男仙童八卦道:“那姻緣簿上,你都看到了誰的名字?”

女仙童想了想,道:“翻的太快,記不清楚了。不過,仙友們都在議論的第五東方,我卻記得。”

男仙童道:“第五東方?那可是曾經威震四海,吞吐八荒的風神!說說看,他紅繩的另一端,究竟與誰相連?連了幾條線?”

女仙童道:“連了三條紅線,其中一條明顯轉淡,說明還剩下兩世情緣。紅線另一頭連著的,好像叫清,清,清什麽來著。”

男仙童道:“叫不上來算了。你可記得還看見了誰的名字?”

女仙童想了想,又道:“還有一個,我記得十分清楚。她的名字很奇怪,叫做瞻仰,與之相連的,竟然有九條紅線!”

男仙童驚呼:“九條紅線!哇!自天界成立以來,還從未聽過,有兩個人,能歷經九世情緣的!這可真是驚世駭聞,開天辟地!”

這兩位仙童還在聊的熱火朝天,卻不知瞻仰本人,更為震驚。

她腦海中,沒有任何浪漫華麗的辭藻飄出,只閃過一個念頭。

可怕!太可怕了!

因此,倚危樓在哪也沒心思問了,直接殺到了月老的府邸,打算弄個清楚。

月老的府邸有一顆參天大樹,樹上掛滿了紅繩牽連的名牌,隨風拂動,“叮叮當當”清音緩緩。

對於天界上變幻莫測的時辰來說,此刻應是正午。宮中無人值守,都出去放風去了,只留月老這位紅衣白胡子老頭躺在樹下,頭頂蓋著幾片樹葉,昏昏睡著,鼾聲震天。

瞻仰心想正好,便大搖大擺走向樹下,圍著那棵羈絆世人,讓所有人肝腸寸斷的相思樹繞了一圈,發現樹下坐著個胖木墩子。木墩子上下無數糾纏的紅繩,零零散散,雜亂無章。想來是仙童貪玩又坐不住,胡亂丟在這裏。

她走上前,在木墩子紅繩間撥了撥,撥出了一冊沈甸甸的書籍。上面刻著的,正是“姻緣簿”三個大字。

遂迫不及待,拿在手中,翻開來看。

皺著眉頭隨意翻了幾頁,在萬千密密麻麻的小字中,很快發現了查找的訣竅。轉著眼珠子數了幾下筆畫數,翻到下半部分查找。

將“詹”這一姓氏,從頭看到尾,發現沒有她的名字。連翻過幾頁都沒有任何發現,她不免有些急了。她轉念又一想,又數了幾下筆畫數,再次向後翻閱。

在萬千名字中,終於“瞻仰”二字冒出了頭,她數了數,她的名字後,卻是有九條紅線牽連。其中一條,已經轉淡,而第二條紅線,此刻紅光耀目,正迸發著活躍的生機。說明,紅線另一頭之人,加上這一世,與她還有整整八世要捆綁在一起!

而當她看到紅線後的那幾個字時,眉梢飛跳,不禁嘆道:“蒼天啊!這究竟是什麽奇葩的名字!”

話音落地,她手中那本姻緣簿,驟然間隨幾片樹葉裹挾,向後輕飄飄地飛走了。

轉身時,月老已從樹下直身站起,撣了撣那本姻緣簿上的浮灰,慢悠悠塞回袖口中,捋了捋長須,邁著老態龍鐘的步子向她走來。

瞻仰迫不及待道:“慨當以慷,此人究竟是誰?”

面對逼問,月老卻眼也不擡,哆哆嗦嗦道:“此書屬於天機,不可隨意洩露。讓瞻行者看見,老夫已然失職。不說了不說了,老夫這就向天尊親自謝罪。”

瞻仰追著月老道:“什麽天機?想把誰連在一起,想連幾條紅線,不都是你心血來潮,想怎麽連就怎麽連的嗎?我現在命令你,將我名字後的那幾條線都斬斷,我不要與無幹人等扯上任何不必要的關系!”

月老茫然又無辜,道:“瞻行者,你放過老夫吧。都說了這是天機,老夫只是個執行者。姻緣都是造化,一切都是天定,與老夫無關啊!”

瞻仰:“天定?我偏不信邪!通通給我斬了!”

月老哆嗦了一陣,也不敢反抗,也不敢再出聲。擔心瞻仰一言不合,恐他院子裏這棵相思樹遭殃,便站在那裏一動不動,大氣不敢喘。

見月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,瞻仰試著開始反思,怕嚇到他老人家,想了想,道:“好,我暫且不逼你。不過,你要告訴我,這慨當以慷是男是女?是人是神是鬼?家住何方?年方幾何?這輩子是做什麽的?上輩子是做什麽的?下輩子又被安排做什麽?有沒有什麽不良癖好人品如何?”

面對這一番狂轟濫炸,月老只擡頭遠望,驚道:“天尊,您怎麽來了?”

瞻仰轉頭回望,卻見哪有什麽人影,再回頭一看,樹下空空如也,上當了!

沒想到,這月老走起路來慢慢悠悠,跑起來竟比那騾子還要快!

她一路追過去,最後連他的那片紅色人影也給追沒了,卻累的氣喘籲籲,不得不停下來,在一朵仙雲上歇腳,才緩過來幾口氣。

喘了片刻,也不知是落在了什麽地方,擡眼間,只見滿目皆是蒸騰繚繞的雲朵,浩浩湯湯充盈的仙雲紫霧。浮浮沈沈的雲煙筆直通往處,赫然佇立著一座金碧輝煌,仙鶴鳴鑾,龍飛鳳舞,莊嚴肅穆又巍巍壯觀的宮殿。

上書三個金色大字,“雲集殿”。

原來,這就是傳說中,諸神匯聚,商討議政的雲集殿。

來天界砸了諸多回場子,竟然頭一回遇見,真是孤陋寡聞了。

瞋目結舌觀望了一陣,瞻仰不禁暗自慶幸,心道:“幸好沒有砸過這裏,不然,再幹八輩子也賠不起!”

她嘖嘖嘆了幾句,只想離這座金貴的雲集殿,越遠越好。不論是這座房子,還是這房子裏坐著的人,她都惹不起,更賠不起。

正要轉身,卻迎面撞見一個人,整個身子直接撲在那人結實的懷中。

她登時被彈開,捂著臉向上望。卻只見迎面站著右玄羈,面上輕松淡然,氣定神閑,對著她春風和煦,溫柔笑道:“來都來了,要不,進去坐坐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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